党史故事展播：满门忠烈

在燕山深处,长城脚下的青龙东部,有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名叫西岔沟。小村子地处偏僻,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因为村中郭长荣一家在抗日中,举家赴难,决心如铁,为革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从此西岔沟便在长城内外远近闻名。

郭家是一个老实本份的庄户人家。勤劳朴实的郭长荣夫妇膝下有4个儿子。大儿子郭子云(后化名海楼),娶妻张氏。二子郭子雨(后化名于得水),娶妻李氏。三子子呈、四子子祥,年纪尚幼,活泼可爱。一家8口人在这个小山村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虽不殷实富足,也还算过得去。但是,自日军侵占了青龙,强制推行“集家并村”“无住禁作”的法西斯政策,把屠刀伸向这里所有的沟沟岔岔,疯狂清剿,野蛮烧杀。郭家也和其他人家一样,家里粮被抢,地里无收成。往日宁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1942年,西岔沟附近的干沟驻了日本守备队,三星口驻了伪国兵一个连。日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今天抓民工,明天要军粮,三天两头进村,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倍受欺凌的人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着自己的部队快来,搭救他们跳出火坑。这年秋天,共产党、八路军终于来到了干沟、三星口一带。郭长荣的大儿子郭子云就暗地里与他们取得了联系。后来,他与洞子沟桂臣一起,将抗日地方干部品振霄、刘国华、朱连3人带到自己家中,开始以自家为落脚点在西岔沟周围发动群众抗日。今天,在这里将敌人的电话线杆锯倒,扯走电话线;明天,又在敌人“扫荡”必经的路上挖下大坑或堆起石块。今天,将宣传抗日、瓦解伪军的传单散入据点;明天,又将专为日伪军办事的走狗汉奸除掉,抗日活动异常活跃。稍后,在临、抚、凌、青、绥及迁、青、平地区非常有影响的抗日干部周鸣歧,陆光(张仲三)、杨子忠、王守成及马骥和他的部队也陆续来到这里,郭长荣的家成了这一带地下党、八路军落脚最多最安全的保垒户。郭长荣也成了地下党、八路军的交通员。他的二儿子郭子雨参加了马骥的部队。郭大娘与两个儿媳自觉自愿地担负起了为来这里的抗日干部、战士烧水做饭,缝衣补袜,照料伤病员的任务,就连年幼的子呈、子祥也在抗日人员来家时,跑到门口村头放哨,抗日成了郭家人的头等大事。

时过不久,形势日紧。日伪军“扫荡、清剿”接连不断,特别是对西岔沟周围,“清剿”最频繁。此时,郭长荣跑交通的范围越来越广,他还担任这一带地下党的组织员,整天在外忙个不停。郭子雨跟随马骥部队转战长城内外,一仗接一仗地打,几乎与家中失去了联系,接待地下党和八路军的任务全都落在了郭大娘她们婆媳三人身上。外面的忙抗日,家中的为抗日忙。郭家的事慢慢传到了驻在干沟、三星口的日伪军耳朵里。

在一个寒风呼啸的上午,干沟伪行动队队长黄树平,带着20多个日伪军突然包围了郭长荣的家。没有抓到郭长荣、郭子云、郭子雨三人,就把在家的郭大娘及大儿媳、二儿媳和两个幼子抓到了场院,强令他们跪在地上,拷打逼问郭长荣父子三人的下落。可一直折腾到天黑,也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气得敌人放火烧了郭家仅有的7间草房和里面所有粮食、衣物等,并在返回时恶狠狠地留下话:“限你们十天,叫回郭长荣父子三个,断绝与八路军的来往,否则,格杀毋论。”

一把大火把郭家烧得只剩下一个破房套子,寒冬腊月,没有住处,没有吃穿。凶狠残暴的黄树平以为他们将被冻死、饿死,再也不会跟着共产党、八路军了。但他哪里知道,郭家人早已心许共产党,面对残壁断墙,郭大娘婆媳没有哭泣,更没有叫回在外面的亲人,而是咬紧牙关,第二天就在烧剩下的房套子上支起了窝棚,继续迎送地下党和八路军指战员。

黄树平得知这一消息,又带人来到西岔沟,这次他不容分说,从窝棚里拉出张家的两个儿媳就要带走,声言要交给日军去做性奴隶。郭大娘急了,扑上去扯住黄树平质问,黄树平咧着嘴奸笑着说:“皇军有令,凡是共产党的媳妇,八路军的闺女,统统抓走,去慰劳皇军,你老婆子如果看她们去享福眼馋,就也跟弟兄们来睡两夜……”

对黄树平这种人哪有道理可讲?郭大娘一个老人又哪里扯得住?尽管李氏已身怀有孕,尽管乡亲们闻声也纷纷赶来解围,可黄树平不但不放人,反而更加嚣张,一面下流地辱骂,一面推搡着带人要走。聚过来的众乡亲一个个怒目而视,黄树平却大声说：

“放过她们容易,只要你们把在外面的人找回来,不再跟着共产党、八路军干,我就饶了她们。”

乡亲们早恨透了日伪军和汉奸狗腿子,心里都称赞郭家父子跟了共产党、八路军,怎么能找回他们呢?郭长荣二儿媳李氏更是对丈夫参军抗日打心眼里支持,平日吃苦受累从没扯过后腿,这个时候唯恐丈夫他们回来落入虎口,又哪能用他们来换得自己时的自由?她镇定一下心神,异常从容地对黄树平说:

“我跟你们走,但得让我换件衣裳。”

黄树平心想,让你换件衣裳你也跑不了,我倒可以借以息息众怒,于是就答应了。

李氏换过衣裳从窝棚里出来,脸色惨白,额冒虚汗,人们都不知怎么回事,郭大娘赶紧上前扶住,可是已经晚了。原来李氏以换衣裳为借口,进棚子吞服了一块“大烟”,此时人已站立不稳说话无力了。她断断续续地说:“我——生是——郭家人,死——是郭家鬼,这——身子——万不能——让——牲畜们——糟踏。告诉——子雨,好好——跟——八路军——干,为——我——报——仇……”话未说完,便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郭大娘一下子哭昏了过去,在场的人忙做一团。黄树平乘机拖着郭长荣的大儿媳张氏溜走了。

刚刚被烧毁房子、粮食、衣物和家具,李氏又被逼含恨而死,张氏被抓走,家中只剩下郭大娘和两个未成年小儿子,这打击对郭家来说,是何等的沉重啊!

郭长荣听说了,眼泪在眼窝里直打转,可他安慰过老伴和小儿子,又继续去做他的交通工作。郭子云听说了,他亲了亲小弟弟,跪下给妈妈磕了一个响头、含泪又去组织发动群众抗日。郭子雨听说了,他没流一滴泪,仰头望着天空好一阵子,像对天发誓,握枪的手都攥出了汗,始终没说一句话,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每次参加战斗都是冲杀在前。郭大娘在掩埋好儿媳的尸体后,擦干眼泪,领着两个小儿子默默地艰苦度日。平日里话少了,但与抗日干部、八路军的往来却多了,十里八村的乡亲无不为郭家齐心抗日的举动而感动。

时间到了1943年春天,孩子们可以到春日下的山坡上晒晒太阳来驱走寒冷了,但日伪军的“清剿扫荡”仍然整日不停,从冬日饥寒交迫中苦熬过来的大人们,心情依旧轻松不起来。郭大娘暗地里与抗日干部、八路军来往,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在艰难的日子里把她那颗抗日的心磨炼得更加坚强了,她恨日伪军,将这恨深深地埋在心里。

转眼李氏的百天祭日到了,郭大娘清早就来到儿媳坟前来祭奠。太阳快升起来的时候,她远远望见山坡上走来4个人,待近前才发现走在前面的是大儿子郭子云,走在后面的是丈夫郭长荣以及分区助理王守成和另外一个同志。此时,郭大娘多么希望二儿子也在这里面啊。子雨枪里来弹里去,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见到他们,郭大娘开口就打听子雨的情况,可没容她反应过来,郭子云等人都已跪在了李氏的坟前。郭长荣失声痛哭,诉说了郭子雨打仗牺牲的情况。这次郭大娘倒是表现了出奇的平静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阵。是啊,接连不断的打击,她的泪早已哭干,她的心早已被仇恨填满,她反倒安慰着子云向家中走去。大家明白,哭是没用的,只有坚决地同侵略者斗下去,才能报仇雪恨。

郭子云他们这次回来，一是告诉子雨牺牲的消息,二是同郭大娘等乡亲商量如何利用好西岔沟的地理条件发动群众起来斗争,想办法牵制住干沟、三星口一带的敌人。几个人话刚开了个头,村外头就响起了枪声。原来是郭子云他们回家被敌人探得了消息,他们要乘机抓人。村小,藏是无处可藏了,郭子云、王守成3人拔枪向山上突围,郭长荣对妻子说:“我是党的人,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藏在家中的两箱子弹和一箱单据。”然后就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他是想把敌人引开,可刚到山边,就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跌倒后,他还想起来继续跑,却被追上来的敌人一连刺了几刀。郭长荣怒视着敌人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但强盗们却为兴师动众没能抓住郭子云3人而恼羞成怒。他们对郭大娘大施淫威。日军队长田中舞动战刀,又拔出手枪,专往郭大娘的乳房上戳。最后听了黄树平的奸计:用大娘做诱饵抓住郭子云等人,才丢下郭大娘气哼哼地撤走了。郭大娘母子3人这才算又逃过一劫。

此后,郭家的日子更艰难了,时间不长,郭大娘母子3人就被日伪军逼着搬进了“人圈”,过上了没有一点自由的生活,但高高的“人圈”围墙并没有割断郭家与共产党、八路军的联系,郭子云继承父亲和弟弟的遗志,又参军上了前线。郭大娘带着两个小儿子在“人圈”中,串联鼓动群众同敌人斗争:白天为敌人“人圈”、据点时想方设法怠工,夜里联络好,悄悄地把白天修起的“人圈”拆毁,并随时把在“人圈”里了解到的敌人动向传给外面的同志,很好地配合了八路军、游击队在这一带的活动。

1944年,日军几次大规模“扫荡”老岭抗日根据地,“无人区”残酷异常,有两个伤员转移到西岔沟。郭大娘在“人圈”里听说后,就将家中仅有的一点米和一块馍馍包好,藏在粪筐里,给伤员送了去。后来,中共凌青绥联合县工委、办事处派民运科长信修把郭大娘母子3人接走,安置在抚宁县的上庄坨。在上庄坨,有好多安置来的抗日家属,郭大娘又主动组织这些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勤杂工作,支援前方,给当地抗日政府减轻了不少负担,直到抗日战争胜利。